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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岛市,C9区域,“电子连接中心”。

大楼前的空场上,记者们追逐着身着西装的中年人,争先恐后地提出问题;

“时隔十年,政府为何突然宣布重启海选计划?”“此方案经过综管计算机的验证了吗?”“很多人认为人为地将大脑分为三六九等,是有违宪法的,您怎么看?”“此次海选仍然只挑选六至十二岁的孩子吗?”

中年人重复回答着一句话,“一切方案,都是综管计算机经过逻辑运算得出的,为保证自治协议的有效性,我们将无条件服从‘公主’的决策。”

一旁的助手和保安协力阻挡了记者们,中年人得以脱身进入大楼内部。

这是一栋建成方形围城的庞大建筑,周围的楼房围绕着中央形状奇异的圆形拱顶。

广阔的大厅中,无数一人多高、一模一样的密封舱围绕着圆心一圈圈码放着,密集的线路将所有舱体串联起来,统一汇向大厅中心的柱形机器。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不时走过,检查着各类仪器的读数。

从上方的角度看去,这里仿佛一块巨大的电路板,中央的机器是处理器,周围是连接着线路的芯片阵列。

透过每一块“芯片”上的玻璃护罩,都能看到一个孩子安详的睡脸。

……

方小葵又回到了测试间,四面无窗的白色房间。面前悬浮着操作界面,通过触摸上面的选项,可以改变房间大小和屋内的布置。

衣柜、鞋帽柜、梳妆台、发型师……还有修改面孔和改变身材的选项,但颜色是灰色。当手指触及它们的时候,系统响起“嘟——”的提示音,操作界面同时弹出对话框;

【警告,为避免对身体协调产生不良影响,未成年使用者禁止改变身体结构,请选择其他操作项。】

方小葵本想让自己长高一些,只好作罢,选了平常穿的一套衣服。

都弄好之后,触碰“结束”按钮,墙壁上打开一扇门,耀眼的白光从门中发出。触碰那扇门,光吞没了视野。

一个穿着长风衣,戴着墨镜,头发油光发亮的胖小子站在前面,朝走过来的方小葵打招呼;“哟!小葵,你果然也来了。”

正在检查着自己帽子的方小葵疑惑地看着他,半天才说,“谁?”

“是我啊,周小胖!换个发型你就不认识了啊!”胖小子摘下墨镜,露出豆子般的一对小眼睛。

周围浮现出人影,方小葵四下张望,这是一片面积广大的海滩,站满了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。海滩上布满白色沙粒,踏在上面,有脚陷进沙子的感觉,却没有沙子跑进鞋子里。看来跟现实还是有些区别的。

“唉,有必要还原得那么逼真吗,”周小胖沮丧地按按鼓囊囊的肚皮,“……抽空得减减肥了。”

周围的孩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由于主办方还未出现,大家叽叽喳喳地交谈着;

“这儿可真大呀,是模拟的某个真的海滩吗?”“别开玩笑了,地球上可没有这种地方,早污染光了!”

一个看上去比其他孩子都要小的女孩走到方小葵面前,指着她头上帽子说道,“眼镜耶。”

“是护目镜。”方小葵取下帽子上的目镜给她。虽然被妈妈嘲讽说很老土,但方小葵的确很喜欢这个帽子,在测试间的时候,也把它模拟了出来。

“小妹妹,你叫什么名字,几岁了?”方小葵看着面前的女孩笨拙地试图戴上目镜,关切地问道。

“我叫木木,今年刚上一年级。”

原来自己只比她大一岁,但感觉上,好像在照顾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一样。

突然间,一阵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,天空变成了白色。孩子们惊呼起来,对于在屏障内长大的他们来说,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下雪。孩子们欢呼雀跃着,用手去接冰凉的雪花。

无数个手掌大小、形状各异的机器混在雪中飘落下来,落进每个孩子的手里。方小葵捧起手掌,虽然外形有所改变,但这是之前见过一次的数码机。

这时,更加不可思议的情景出现了。从森林的方向扬起夸张的一大片灰尘,伴随着“哗啦啦”的脚步声,一大群不知从那冒出来的“动物”或跑或飞,奔向这边;

说是“动物”,其实怎么看都是些会动的卡通布偶,而且它们每个都会说话,叫嚷着寻找自己的伙伴。

方小葵看了看手中的数码机,屏幕上显示出一只小恐龙和一只护目镜,一旁标注着【Agumon-S;方小葵】

抬头看去,那只黄色小恐龙果然在布偶群中,直直地朝这边冲来。刚想打招呼,只见小恐龙径直冲过方小葵身旁,停在小女孩木木面前,对她说,“你一定就是我的搭档!因为你有护目镜。”木木摇摇头说,“这不是我的。”

方小葵拿着数码机悄悄离开,小恐龙拿着护目镜见人就问,“这是你的吗?”

“你们好,各位小小的冒险者,欢迎来到数码世界夏令营。”

伴随着动听的声音,一座霞光映衬下的浮空小岛出现在海上,身着白色衣裙的女性悬浮在上面。孩子们还沉浸在遇到数码伙伴的惊喜中,抬头惊讶地望着飘在空中的女性;

她黑亮的长发超过腰际,皮肤如周围飘散的雪般洁白。长长睫毛下的双眼却始终紧闭,额上正中绘着个金色方框图案。七彩霞光中,女性的身形既窈窕又端庄,仿佛一位传说中的仙子。

方小葵瞪大眼睛;彩虹公主!

一旁的周小胖抠着鼻孔说,“什么呀,这不就是市长AI的虚拟形象化了个妆吗,连外形都没换,真是懒省事啊。”一只长着翅膀的粉色布偶黏在他肩膀上,看来这就是他的数码伙伴了。

白衣女性继续说着,“虽然各位的眼神依旧稚嫩,但能来到这里,证明你们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先驱和探索者。如你们所见,这是一片未知的广阔天地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,可以依靠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智慧和勇气,还有你们身边形影不离的伙伴。请开动脑筋,发挥数码伙伴的潜力,战胜旅途中的困难吧!我在终点等你们,每支完成旅途的队伍,都将得到公主的奖励。”

说完,女性白裙拂动,身形闪烁,在一片光雾中消失不见。

孩子们都呆呆着站在原地。周小胖望着天空,大张嘴巴,半天才说,“这是什么,探险游戏?还有这只胖鹌鹑是干什么的,可以烤来吃吗?”

他肩膀上的粉色布偶不满地扇扇翅膀,“人家是比丘兽,不是鹌鹑,也不能吃。”

这时,一排无人驾驶的小船从海中驶来,停靠在岸边。孩子们有的兴奋地扑上前去,更多的议论纷纷地跟在后面。

周小胖属于冲到前面的一种,方小葵跟在他后面观察着。

“船只的数量比人数少,每艘船坐的人又有限,也就是说,是让我们自由组队了?”方小葵自言自语地说。

周小胖来了兴致,“怎么样,小葵,要不要找个可靠的男人保护你啊?”

方小葵无视了周小胖秀肌肉的动作,径直朝其中一艘走去,周小胖乐颠颠地跟着她。一段时间过后,所有孩子都乘上了船,小船自动朝各个方向驶去。

七八个孩子和他们的数码伙伴坐在这艘船上。小恐龙叼着护目镜站在方小葵旁边。

“你是我的搭档吧,我找了你很久呢。”

“呃,你好,Agu……亚古兽。对不起,因为之前见过面,我还以为你在跟我玩笑呢。”方小葵不好意思地说。

“数码世界系统是今天才上线的耶,我是第一次见到你。而且我只知道你戴着护目镜。”

“什么?”方小葵很是意外。那之前自己见到的那只数码兽,到底是什么来头呢?

周小胖从上船不久就开始趴在船舷上干呕,一边痛苦地重复着,“有没有必要做这么真啊……”

方小葵在照顾着他。木木也跟过来,不过她只是在逗胖子玩,令他更加痛苦。

船里的一个孩子突然说道,“父母老是认为我们还是小孩子,就给我们报名小孩子才喜欢的游戏。”

另一个孩子附和道,“是啊,这种虚拟现实游戏我一年级时候就玩腻了,根本和户外活动没什么两样,醒来的时候还会恶心想吐。”

旁边一只长得像海豹的数码兽问道,“为什么会醒来,小寒睡着了吗?”

叫做小寒的男孩回答道,“不是睡着,而是意识转移。我们的身体都在连接舱里睡觉,就像在做梦一样,等离开梦境,就回到现实了。”

“那小寒是从‘现实’世界来的喽,那边的世界比这边更美吗?”

“怎么会!”小寒笑道,“肯定是这边漂亮得多啊。据说除了城市花园,地球上已经没有像样的绿地了。在罩子以外的地方,到处都是重度污染。”

孩子们和数码兽你一言我一语,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活跃了起来。

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坐到一旁,问方小葵道,“你看上去是低年级的,是第一次参加夏令营吗?”

方小葵点点头,“是的,我一个多月前才做完手术。”

“哦!那可真是了不起,我二年级时做了手术,过了整整一年才学会投影方法,第一次参加夏令营时,光是在虚拟世界走动都很费力呢。哦对了,我是刘静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方小葵告诉了她。正说着,船靠岸了,这是一处岩滩,不知是某个岛屿还是大陆边缘。下了船,周小胖踏在坚实的地面上,发出吼叫声,“我胖爷又复活啦!——”

不远处的树林中,几个黑影被声响惊动,弹跳着跑出来,一边跑一边发出“波比”的声音。

自从来到这个虚拟世界,孩子们就发现它既真实又不真实。说“真实”,是指五感都是那么清晰和逼真;咸湿的海风吹过脚踝和脸边,海浪拍打声传入耳中……一不留神,就会忘记自己是躺进狭小的连接舱中,耳后插上细线才来到这里的。

说“不真实”,则是因为每个场景都太过卡通了。主办方大概认为孩子都会喜欢这些,无论是天空中长着五官的太阳,树木上夸张的果实,还是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布偶怪兽,都让他们觉得自己正身处于童话世界。

从树林里跑出的东西是一群长着眼睛鼻子的的绿色软泥,它们排成一排,气鼓鼓地跳动着。孩子们手中的数码机上显示:【史莱姆兽,软泥形,等级1。】

孩子们大多还在迟疑着,数码兽们已经各自冲了上去。一阵五颜六色的打斗过后,史莱姆兽纷纷被消灭,化作数据消失了。一部分数值加到参与战斗的数码兽身上,史莱姆兽消失后,又有新的怪物冒出来。

“切,这不就是打怪升级游戏的现场版吗,主办方不会以为我们会被这种哄小孩子的游戏吸引住吧?”周小胖不屑地说。

五分钟后,肥胖的身躯冲在队列最前面。

“哇哈哈哈哈!我又升级了!你看哪小葵,比丘兽马上就可以进化了!”

孩子们大多玩得起劲,这可比任何全息水准的虚拟现实游戏带劲多了。方小葵叹口气,坐在一块岩石上。亚古兽走过来看着她;

“小葵,你不和大家一起消灭怪物吗?”

“那些布偶只不过是被打扰了,就要被我们杀掉,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?”

“不会的,史莱姆兽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消灭。而且它们也不会真正死去,只是分解为数据形态重新回到母体当中。”

方小葵扫了一眼数码机,上面显示着【matrix;母体,数据矩阵。】

“还是算了,我只想看看风景而已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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